挖礦大軍席卷伊朗,爭搶最低5分錢一度的電力區塊鏈
幣市低迷,礦機按廢鐵賣……中國礦工正在艱難求生。出海,成為許多礦工的共識。
文 | 棘輪 比薩
幣市低迷,礦機按廢鐵賣……中國礦工正在艱難求生。出海,成為許多礦工的共識。
俄羅斯、格魯吉亞、冰島、加拿大……他們在全球尋覓電價洼地,為礦機尋找新的家園。
伊朗,成為了中國礦工的目的地之一。“這邊的電力資源,幾乎被中國礦工瓜分殆盡了。”在伊朗從事礦機托管業務的王洋說。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他和許多中國礦工一樣,不遠萬里奔赴伊朗,尋找傳說中“4分錢一度”的電力資源。對于中國礦工進軍伊朗的經歷,他是見證者,也是親歷者。
01 淘金伊朗
2018年下半年,初入幣圈一年的王洋,決定去伊朗挖礦。
他今年37歲,曾經做過11年股票操盤手,鏖戰A股和美股市場。
他進入幣圈,實屬偶然:2017年年中,一位曾經的合伙人找到他,請他管理自己手上的比特幣。
“9·4”到來后,幣市暴跌。在傳統股票市場摸爬滾打多年的王洋,無法接受如此慘烈的虧損,意圖清倉。
“拿住!”合伙人告訴他。
幾個月后,比特幣創下2萬美金的歷史紀錄。王洋深感震驚,自此入圈。
2018年下半年,一位國內礦主找到王洋,委托他在全球范圍內尋找廉價的電力資源——在美股市場廝殺多年,王洋有一群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朋友。
仔細考察之后,王洋將目光鎖定在中東國家伊朗。
無論以人口還是以經濟總量計,伊朗都是當之無愧的中東一霸。這個國家有豐富的油氣資源、較好的工業基礎,電力資源充沛,是中東最大的電力出口國。《財經論壇報》曾報道,從2013年3月到2018年3月的5個財年里,伊朗向鄰國出口了近430億千瓦時的電力,收入達41億美元。
長期以來,伊朗的電價一直十分便宜。在2018年下半年美國重啟對伊朗的制裁之后,盡管伊朗貨幣里亞爾大幅貶值,但伊朗電廠使用的是本國天然氣,電價并未隨之暴漲。
與此同時,制裁之下,伊朗的工廠紛紛倒閉,電力資源更加過剩。與中國不同的是,伊朗的電廠沒有國家電網這樣穩定的買家。很多小電廠時刻面臨生存危機,迫于無奈,它們常常會報出極為低廉的電價。
對于習慣于國內平均每度電0.4元的礦工而言,伊朗的電費,低得“可怕”。
“我們剛來伊朗時,有電廠報出的電價,折合成人民幣只要5分錢一度。”王洋說,“當時它們‘很傻很天真’,是貼著成本價賣的。”
很快,伊朗電廠就轉變了思路——中國礦工教會了它們“挖幣分成”的玩法。
其中一家電廠,直接對王洋說,電費免費,只需要上交七成挖礦收益即可。如此之高的抽成,讓王洋無法接受。
最終,王洋與一家伊朗礦場達成協議。雙方約定:電廠免費提供電力、廠房、礦工宿舍和安保服務,拿走一部分挖幣收益。合同是中、英、波斯三語,兩年一簽。
這家電廠由私人運營,使用天然氣內燃機發電。與國內裝機容量動輒數百數千MW的大型電廠不同,它的裝機容量只有35MW,但對王洋的1.5萬臺礦機來說,這已綽綽有余。
一位中國礦主在伊朗部署的礦場(圖片來自網絡)
價格洼地一旦出現,市場就會聞風而動。中國的挖礦大軍,開始席卷整個伊朗。
“在德黑蘭,我見到過一個中國老鄉,他說他是來旅游的。”王洋說,“但我總感覺他和我是一路人。兩個月后,我又在德黑蘭撞見了他——他顯然不是來旅游的。”
隨著中國礦工的進入,買家在迅速增加,讓王洋欣慰的是,市場上并未出現電廠隨意毀約的現象。
“伊朗的電廠很注重商業信譽。如果已經和一個中國礦場簽了合同,之后再有礦場去談合作,他們是不會同意的。”王洋說。
他表示,現在伊朗的電廠資源,基本已被中國礦工瓜分殆盡。
而它們都幾乎不再直接賣電,而是選擇挖幣分成。
02 礦機入關
與尋找便宜電相比,另一個問題讓中國礦工頭痛多了,那就是怎么把礦機運到伊朗。
王洋告訴一本區塊鏈記者,礦機從中國到伊朗,主要走海運。這個過程要二十多天,分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從中國到國際中轉站迪拜。這段路相對容易:走普通物流,一臺機器的運費在1-2美元之間。
第二個階段,是從迪拜到伊朗各地的礦場。
而這一段路,決定著礦機的生死。最大的難點,就在于礦機能否順利清關,進入伊朗。
獵云財經此前曾報道,伊朗明令禁止進口一切礦機設備,而海關只沒收礦機,不收罰款。
“據我了解,現在有三四萬臺中國礦機,滯留在伊朗海關。”王洋告訴一本區塊鏈記者。
王洋稱,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伊朗并未明確對礦機的征稅標準,“并不一定要沒收機器”。
電子產品在伊朗清關,需要征收相當于產品價值30%-35%的關稅。“但是對伊朗海關來說,礦機是一個新事物。他們沒有礦機的海關編碼,無法正常報稅。”
此外,礦機的價值是隨幣價波動的,二手礦機尤其如此。王洋表示,去伊朗的礦機,大多是低價收來的二手礦機,以S9居多。
在此情況下,如何征稅成為難題,這導致礦機在伊朗很難入關。為此,礦工們不得不絞盡腦汁。
“只要你能搞定清關,我可以幫你把礦機運到伊朗。”做伊朗物流生意的張生告訴一本區塊鏈記者。
王洋則稱,他經手的礦機之所以能過關,是因為有伊朗海關內部人員的“關系”。與此同時,礦工也需要按約定的礦機價值,繳納一定比例的費用。
例如,國內某礦主有價值100萬元的礦機需要入境伊朗。擔保人在收到礦機后,會負責礦機的全程運輸、清關,并向礦工支付100萬元擔保金。如果礦機成功過關,礦主需要支付100萬及擔保費用給擔保人,拿回自己的礦機。
據張生透露,礦機除了通過海關進入伊朗,還有一條路線:先走海運,然后從伊朗鄰國的邊境線,進入伊朗。這相當于走私。
“但現在這條線路費用越來越貴,也越來越危險。”張生說。他并不推薦礦工走私礦機入境。
為了讓礦機順利進入伊朗,享受低廉的電價,礦工們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許多人感慨,這些流落伊朗的礦機,以后可能再也不會回到中國了。
需要注意的是,即使礦機順利開始挖礦,也不意味著絕對的安全。
挖礦在伊朗仍處于灰色地帶,伊朗法律也未明確挖礦的合法化地位。也就是說,伊朗政府隨時可以關掉礦場。
03 伊朗對手
在礦工群體中,曾經流傳過許多關于伊朗的傳說——伊朗治安混亂、民風彪悍,有礦工剛布置好礦場,就遭到了洗劫……
但真正接觸伊朗人之后,王洋發現,伊朗的治安環境,遠比外界報道的要安全。
首先,大多數伊朗礦場直接建在電廠內。作為合作方,電廠會為礦場和礦工提供安保。
其次,實行伊斯蘭教法的伊朗,對于偷盜等行為的處罰十分嚴厲。小偷被抓后,不僅會被監禁和罰款,還可能被處以其他刑罰。行刑會安排在公開場合,以震懾潛在的犯罪者。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中國挖礦大軍的帶動下,許多伊朗民眾也加入了礦工行列。
他們開始找門路,在中國采購二手礦機,將其走私到伊朗境內。如今,很多伊朗百姓都開始在自己的住宅和庫房里,放上幾十甚至上百臺礦機,直接挖礦。
與中國不同的是,伊朗大多數地區沒有電網覆蓋,也不區分工業用電與民用電。伊朗百姓可以直接給電廠交電費,然后享受低廉電價。
對于如此瘋狂的“挖礦熱”,伊朗電廠顯然不可能視而不見。
它們既是中國礦工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后者的潛在對手。
“現在很多伊朗電廠會買中國的礦機,自己挖礦。”王洋透露,“據我所知,最大的一家從事挖礦業務的伊朗電廠,已經部署了一萬多臺礦機。”
此外,許多伊朗電廠還推出了礦場托管服務,為中國礦工托管礦機。
但擁有上萬臺礦機的中國大礦主,還是更青睞于自己派駐礦工到伊朗。
“國內礦工包吃包住,工資大概在6000-8000元。如果派人到伊朗,工資至少1.2萬。”王洋說。
這個數字,遠遠超過了伊朗當地的平均工資。
然而,這筆錢賺得并不輕松。在伊朗,礦工們的生活異常枯燥。王洋的礦場位于電廠廠區,三個廠區一共有12名礦工。大家兩班倒,干完活就回宿舍睡覺,睡醒后繼續工作。
為不同礦主管理礦機的礦工們,也不會談論太多與挖礦相關的事情。
“主要是怕對方搶生意,也怕泄露商業機密。”王洋說。
伊朗當地食物以馕、烤肉和酸奶為主,并不適合中國胃。礦工們大多選擇自己買菜,搭伙做飯,而買菜頻率定為每周一次。
這也往往是他們僅有的外出時間——作為一個伊斯蘭國家,伊朗沒有KTV、酒吧等娛樂場所,礦工們幾乎不會離開礦場。
在伊朗,他們思鄉,卻也像游牧民族一樣,逐漸適應四海為家。
“逐夢中東。”在登上去伊朗的飛機之前,一位礦工這樣形容自己。
在這個冬天,為了活下去,礦工們或囤積二手礦機,備戰豐水期;或打通上下游,抱團取暖;或走遍全球,尋找最便宜的電力。
從中東的伊朗、中亞五國,到北非的利比亞,中國礦工尋尋覓覓,腳步未停。*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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