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姚前去年在《中國科學》雜志上發表了一篇名叫《理解央行數字貨幣：一個系統性框架》的論文，論文建立了一個系統性的框架，從價值內涵、技術方式、實現手段、應用場景等4個維度，剖析了法定數字貨幣的本質和內涵。本文將論文的重要觀點進行了梳理和概括，幫助讀者從本質上理解央行數字貨幣。

1. 價值維度上法定數字貨幣是信用貨幣

法定數字貨幣與實物法幣相比，變的只是技術形態，價值內涵并沒有改變；它仍是央行對公眾發行的債務，有國家的信用為價值支撐。以上兩個優勢都是私人數字貨幣無法比擬的。

(1) 法定數字貨幣有價值錨定，能夠有效發揮貨幣功能。貨幣的兩個重要功能，計價功能和價值儲藏功能都建立在貨幣價值的穩定的基礎之上，而貨幣需要有價值錨定才能價值穩定。歷史上，商品貨幣、金屬貨幣的價值錨定來源于物品本身價值。金本位制度下，各國法幣以黃金作為價值錨定。布雷頓森林體系瓦解之后，各國法幣不再與黃金掛鉤，但是以主權信用為價值擔保。到了法定數字貨幣時代，主權信用這一最高價值信任將繼續保留。

反觀比特幣等加密貨幣，其價值來源在哪？目前來看，應該是投機者居多。從公共經濟學的視角看，比特幣等私人類數字貨幣也不具備提供“清償服務”和“核算單位價值穩定化服務”等公共產品的能力，在交易費用上也不具備明顯優勢，這些缺陷使得其難以成為真正的貨幣。

(2) 法定數字貨幣具有信用創造功能，從而對經濟有實質作用。在信用貨幣時代，貨幣本身就是發行主體信用的證券化，因而具有金融屬性。Keynes 主義者、貨幣主義學派、理性預期學派以及金融加速器理論從不同角度分別論證了各種情況下貨幣對經濟的影響，即貨幣的非中性。

而諸如比特幣之類的加密貨幣，竟然不相信自由市場的選擇，按照算法設計，每4年產生的數量減半，最好上限為2100萬個，是貨幣向商品貨幣和金屬貨幣的“返祖”，它們是非信用貨幣，非信用貨幣只是覆蓋在實物經濟的面紗，對經濟無實質作用。在日益復雜的信用經濟時代，若以比特幣為貨幣，無疑是一場災難。

除了以上兩個優勢，與傳統的法幣相比，法定數字貨幣還能有助于改進法幣的價值穩定。通過引入法定數字貨幣，來降低貨幣政策制定上設定2%目標通脹水平的必要性。數字貨幣環境下，有效負利率政策將成為可能，中央銀行可能不再需要設定目標通脹率緩沖，理論上央行的目標通脹率可降至0。從這個角度看，法定數字貨幣或有助于改進法定貨幣的價值穩定。

2. 技術維度上法定數字貨幣是加密貨幣

法定數字貨幣的本身設計上需要運用密碼學理論知識設計其特定的表達形式。在法定數字貨幣交易過程中，需要運用加密技術、分布式賬本技術、可信云計算技術和安全芯片技術來保證端到端的安全，防止被竊取、篡改、冒充；在法定數字貨幣的用戶體驗上，需要結合隱私保護技術和分布式賬本技術，在為用戶提供不同于傳統電子支付的點對點支付體驗的同時，通過隱私保護技術確保用戶數據的安全，避免敏感信息的泄露，且不損害可用性；在法定數字貨幣監管方面，利用數字貨幣“前臺自愿，后臺實名”的特性，通過安全與隱私保護技術來管理相關數據使用權限，確保大數據分析等監管科技有用武之地。

比特幣誕生時融合了當時加密技術的最新進展。加密貨幣理論在實踐上成果豐富。自比特幣問世以來，各種替代加密貨幣層出不窮。這些加密貨幣進一步利用各種數字貨幣技術，對比特幣進行了擴展與變型。

3. 實現維度上法定數字貨幣是算法貨幣

在實際的貨幣業務中，法定數字貨幣是算法貨幣，包含三層意思：一是法定數字貨幣在設計上采用各種加密算法來保障安全可信，如運用了HASH 算法，FITZER 加密算法、盲簽名、環簽名等，同時也為將來的新型算法預留了一些特殊字段。二是在貨幣的發行環節，法定數字貨幣將來可以通過預設可靠的算法規則進行發行。這套算法規則應是一套能在保持市值穩點的前提下，讓貨幣供給充分適應宏觀經濟多變量環境變化的智能規則。以目前的水平看，有可能是一套精致的、基于機器學習算法的AI 模型。三是可以運用大數據，對貨幣的發行、流通、儲藏等進行深度分析，了解貨幣運行規律，為貨幣政策宏觀審慎監管和金融穩定分析等干預需求提供數據支撐。

未來基于對數字貨幣的大數據系統的頂層設計，從時間和空間上進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相關數據采集，基于大數據分析，將機器學習和人工智能技術應用于貨幣政策。在法定數字貨幣環境下，通過預設可靠的算法程序，在保證市值穩定的前提下，由經濟系統自發、內生地決定貨幣供應量，自動地發行和回收貨幣，將成為可能。央行的角色也將從單一的貨幣發行的決策者變成同時設計貨幣發行算法的工程師。

4. 應用維度上法定數字貨幣是智能貨幣

法定數字貨幣并不是簡單的將貨幣數字化和網絡化，更重要的是讓貨幣變得更智能。比起信用卡、銀行借記卡、支付寶和微信等傳統的電子支付工具，法定數字貨幣將呈現出全新、更好的品質。

(1) 法定數字貨幣的用戶體驗將變得更加智能化。智能合約執行自動且可信，能夠很好的解決交易雙方的信任問題，以及交易過程中資金流與交易流的同步問題。此外，去中介化的點對點支付，也將帶來全新的用戶體驗，讓用戶支付能動性大大提高，并在貨幣支付功能上延伸出更多智能化的功能。

(2) 貨幣政策執行變得更加智能。目前，學者們已經敏銳感知到貨幣形式的數字化對提高貨幣政策有效性能發揮積極作用。比如Stiglitz研究電子貨幣系統的宏觀經濟管理。通過對這個思路的論證發現，法定數字貨幣的可追蹤性和可編程性將會讓貨幣政策執行變得更加智能，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