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三角關系的半島棋局，看起來眼花繚亂，迷霧之中，那個看上去與命題似乎最不相干的“區塊鏈”，卻可以成為了解朝鮮半島的一只觸手。

朝鮮計劃在今年10月，在平壤舉辦有關區塊鏈和加密貨幣的國際會議。“國際會議”的含義是，朝鮮將邀請來自全球的該領域專家參會。

一個接近封閉，與周邊國家始終處在斡旋狀態的外交矛盾體的朝鮮，區塊鏈大會透露了怎樣的信號？

一

2017年5月17日，不少數據機構都發現，來自朝鮮的比特幣節點活動，開始變得異常活躍，數據從零飆升到每天數百次。

與數據飆升相關的是，整個2017年關于朝鮮勒索比特幣的新聞并不少見。英國、孟加拉、臺灣的多家銀行和虛擬貨幣交易所都被爆出遭到了疑似朝鮮黑客的襲擊和勒索。

外界普遍猜測，朝鮮培養了一支訓練有素的網絡黑客部隊，至少有數千人的規模——而網絡攻擊等行為都是出自這支神秘隊伍。

關于朝鮮與比特幣、區塊鏈之間的關系不再繼續展開了，我們要探討的問題重心不在此處，而是要從這些概念和意像中抽離，看到朝鮮外交的本質，甚至預測朝鮮下一步的行動。沒錯，在邏輯足夠清晰的基礎上，預測并非不可能。

二

朝鮮政權維系的根基是經濟。但朝鮮經濟的命脈不僅僅需要朝鮮本國民眾的努力，還來自一個外部難以控制的因素——美元。

朝鮮少得可憐的外匯儲備，和根本滿足不了本國人民糧食消耗的現狀，屢屢成為第三國與朝鮮進行外交談判時首先扼住的那個咽喉。

去年，國際制裁限制了朝鮮整年的出口，造成朝鮮今年外匯儲備驟降，連基本物資的進口也不得不縮減。

而進口下滑，將直接導致下半年民間市場活動和工業生產的雙雙減少。更要命的是，加工原物料和原油進口也有可能中斷，朝鮮產業政策將必須改變。

甚至連朝鮮歷來依賴的中國，也難解燃眉之急——中國主張的“雙暫停”（即美韓暫停軍演，朝鮮暫停核試驗）讓半島局勢中的自己必須加入制裁的隊伍——中國海關總署7月13日公布的數字顯示，根據聯合國對朝鮮核項目和導彈項目的制裁，中國6月份從朝鮮的進口商品大幅度減少，同比下降了92.6%。這已經是中國對朝鮮出口連續第11個月下降，從朝鮮進口連續第10個月下降。

韓國情報委員會2月也曾表示，如國際制裁持續，平壤持有的美元估計到10月左右就會耗盡。

你看，又是10月，發現什么數字規律？

三

好聽的話是，朝鮮經濟不景氣。現實的聲音是，朝鮮外匯儲備恐有崩盤危險。

朝鮮不會忘記——幾個月前在新加坡，特朗普簽下的空頭支票，一個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文件簽署，讓所謂的歷史會晤成了一扇失樂園的大門。

戲份在于，美國只需要簡單的耗費朝鮮的精力，拉長外界對朝鮮制裁的時間，天平就會慢慢朝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傾斜。而一旦朝鮮沉醉在“對話”、“和平”的失樂園之中，就會在原地越陷越深。

受制裁影響，朝鮮的產品價格已經開始攀升。朝鮮必須立即轉變策略，一方面尋求外交壓力的緩和，為自己爭取時間；另一方面需要盡快探索補充外匯儲備的途徑。

關于策略一，今年3月朝鮮外匯首度告急時，金正恩表示愿意與美國就朝鮮無核化和朝美建交問題對話，并將在對話期間暫停核武試驗。這說明這樣的外交策略已經使用過一遍，短期內繼續使用的可能性不大。

朝鮮目前的底氣在于兩個方面，一是貿易戰背景下，朝鮮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成為中美談判中的關鍵角色，一定程度的矮化自己，扮演中國其中一張手牌的好處顯而易見——美國封鎖朝鮮貿易必須要得到朝鮮最大貿易國中國的支持，一旦中國利用此點在貿易談判中獲得一定程度的優勢，朝鮮自然有機會得到一些他們想要的糧食和美元；二是半島核危機并未消除，朝鮮有一定程度的威懾力存在，這為朝鮮爭取到了一定的時間和空間。

四

還有策略二，關于如何補充朝鮮銀行中的美金，形勢危急。

要明白區塊鏈是一個好的對策，需要先搞明白以下幾點。

首先，美國不同意也不喜歡“雙暫停”。在目前的美朝博弈中，美國雖然是超級大國，但卻一直處于下風——美國公開斥責朝鮮做的事情，每一件最后都讓朝鮮頂風做到了；而美國聲稱要加之于朝鮮的懲罰，到頭來則往往如炸彈落在敦刻爾克的沙灘上，沒有什么效果。美國顯然已經不會再往后做讓步；否則不等反對黨氣急敗壞，自己也將失去國際信譽。

所以說，“雙暫停”在此階段對朝美博弈的益處并不直接，朝鮮通過此種努力換不來更多的支持，還可能失去本已經存在的一定程度的核威懾力。

朝鮮急需要組一個“局”，局中人可以看到足夠多的利益，而一旦看到利益就愿意投入資金，資金正是朝鮮所需要的。為了一定程度的安全，朝鮮需要為入局者提供隱匿的身份。

區塊鏈成為了這個局的牌匾。而處在局中要核，可謂局中局的，是加密貨幣本身。有理由相信，朝鮮此次在區塊鏈大會上的宣傳不過是在試探全球風險資本對朝鮮的興趣邊界。

好消息是，朝鮮可以在非洲找到很多值得參考的案例。塞內加爾和突尼斯甚至已經發行了官方的數字貨幣。對朝鮮來說，貨幣市場波動等宏觀經濟問題突出，但近些年走熱的數字支付加密貨幣平臺，又似乎提供了一條新的投資出路，從而彌補外匯儲備不足的風險。

五

特別需要強調，朝鮮只需要做到虛張聲勢，就可以獲得想要的一切——他自己明白外界并不會相信朝鮮目前的區塊鏈技術，但這并不妨礙朝鮮使用這一策略來獲得資本對朝鮮的關注和正面印象。

這個道理和美國每次都投票支持印、日“入常”一樣：雖然國際外交中通行“零和博弈”的策略，印、日也好、德國巴西也罷，美國站在政治述求上必定不愿意與其中任何一個分享“五常委”一票否決的特權。但美國同時也很清楚，中國一定會動用自己的一票否決權，這樣印、日仍然不可能進入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大門。

于是，美國可以盡管放心大膽地贊成到底，每次都用空頭支票做順水人情，既有效離間了中印、中日，又反向強化美印關系和美日同盟。

不管朝鮮聰不聰明，但他一定有模仿學習的能力。

六

接下來是預測。在我看來，離朝鮮放開數字貨幣的資本進入，不會遠了。

朝鮮雖然存在種種不利于開放的因素，但朝鮮一直都渴望得到資本的投資。當下的危機關頭更是如此。

從前，一家企業在朝鮮準備投資1億設立公司，并且答應5年內把利潤留存在朝鮮公司不提現到海外。為此，這家企業的創始人需要先將1億美金匯入朝鮮，考慮到人人皆知的原因，創始人完全有理由拒絕這筆投資，因為錢放在朝鮮央行看上去并不保險。未來，這家企業有機會這么做——在市場先行買入等值的數字貨幣，并將數字貨幣轉入朝鮮，再進行實業投資，考慮到數字貨幣的隱匿性和去中心化性質，這對朝鮮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好處——

第一，隱匿性會帶來大量的投機資本和影子銀行的資金。朝鮮作為影子銀行的參與者，比誰更明白全球地下錢莊的資金量。

第二，去中心化的投資屬性，讓去朝鮮投資的門檻得到一定程度的降低，在投資者資金安全得到保證的前提下，朝鮮也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美元。

接下來難過的還是周邊國家，迫使朝鮮放棄核計劃的目標越來越遙遠，一旦朝鮮找到一定期限內解決外匯儲備的方法，所有的前期努力又要全部付諸東流。

嗯，美金，真香。